文献综述与论文写作
课程大纲
本讲座将涵盖以下几个核心主题：
- 撰写文献综述时的常见误区
- 文献综述写作中培养的可迁移技能
- 文献综述的功能
- 文献综述的定义
- 实用写作指南
撰写文献综述的常见误区
在开始学习如何撰写文献综述之前，我们首先需要澄清一些普遍存在的错误观念。
- 误区一： 文献综述写作简单直白，容易完成。
- 误区二： 文献综述只是为了凑字数，对论文的整体质量没有贡献。
- 误区三： 文献综述仅仅是一种形式，是论文中一个“没有生命力”的部分。
什么是“没有生命力”的文献综述？
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文献综述，倾向于简单地将一篇篇论文堆砌在一起，逐一罗列它们的研究发现。这种写法缺乏对这些文献与我们自己研究的相关性的“自然”讨论，也没有阐明我们为什么需要建立在这些研究发现之上。
- 误区四： “如果我不打算从事学术工作，我这辈子再也不需要写研究生论文了。所以，现在花时间写文献综述感觉像是在浪费时间。”
一项可迁移的技能
在劳动力市场中，技能通常被分为两类：
- 通用技能 (General skills) vs. 特定技能 (Specific skills)
- 通用技能不局限于某个特定领域，它们可以应用于不同的工作和行业。
写作是一项核心的通用技能
通过撰写文献综述所培养的写作能力，正是一种典型的通用技能，即 可迁移技能 (transferable skill)。
文献综述与商业项目策划的类比
在某种程度上，撰写文献综述就好比营销一个产品或策划一个投资项目。
你需要告诉你的听众：你的产品是什么？它占据了哪个细分市场？它的卖点是什么？它能增加什么价值？它满足了何种迫切的需求？
你还需要解释：在众多同类产品中，为什么你的产品更适合市场？你的产品是否为公司开辟了一个新市场？以及为什么有了你的产品，生活会变得更美好？
来自投资总监的挑战
当你向一位投资公司的董事总经理（MD）展示你的行业报告时，他可能会这样问你：
- “哪里是具有巨大市场的地方…哪里是真正有价值、有机会的，要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机会。”
- “能不能聚焦一下？”
- “我不知道你的 focus 在哪里？”
两者之间的共通之处
学术研究与商业实践在底层逻辑上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 商业项目 / 行业报告 | 学术论文 |
|---|---|
| • 了解你的产品或行业。 • 了解它所服务的市场以及尚未被满足的需求。 • 了解产品与市场之间的关系，产品所占据的生态位及其附加值。 |
• 了解你的研究问题 (Research Question, RQ)。 • 了解它所属的文献领域以及你试图填补的文献空白。 • 了解你如何能占据这一学术生态位，并以恰当且令人信服的方式提供答案。 |
- 在 商业世界 中，企业家不是孤立地创造产品，而是通过：
- 积极研究市场
- 仔细倾听市场的“声音”
- 寻找一个市场切入点（利基市场）进入市场
- 在 学术世界 中，学者也不是孤立地进行学术创作，而是通过：
- 积极阅读文献
- 仔细倾听其他学者的观点
- 寻找一个可以切入学术对话的突破口
共通原则：倾听、学习、回应
这两项活动都遵循一个共同的原则：我们倾听，我们学习，我们回应。在某种程度上，这个原则与我们的人类天性是相悖的。
- 我们的天性冲动： 急于发言，疏于倾听，或者根本不听。
- 文献综述训练我们： 敏于倾听，缓于回应。
这正是你在撰写文献综述过程中将培养的最宝贵的可迁移技能。
文献综述的功能
关于文献综述在研究中扮演的角色，学术界主要有两种不同的观点。
观点一：文献综述是研究的“基础” (Foundation)
该观点由 Boote and Beile (2005) 提出。
"A thorough, sophisticated literature review is the foundation for useful research." (p. 3)
（一份深入彻底、精深的文献综述是有效研究的基础。）
- 核心隐喻： “基础” (Foundation)。
- 观点核心： 将文献综述视为成功研究的先决条件。
- 实践要求：
- 强调覆盖面 (coverage)、全面性 (comprehensiveness)、彻底性 (thoroughness) 和综合性 (synthesis)。
- 主张在研究的初始阶段进行广泛而全面的阅读。
- 如同在启动商业项目前需要进行彻底的“市场调研”一样，在开始研究前必须先阅读文献。
观点二：文献综述是研究的“工具” (Tool)
该观点由 Maxwell (2006) 提出。
Literature review is not the basis of research. It is "one of several major components of research design." (p. 30)
（文献综述不是研究的基础，而是研究设计的几个主要组成部分之一。）
- 核心隐喻： “工具” (a tool)，类似于木匠的锤子和电钻。
- 观点核心： 文献是服务于研究目的的众多工具之一，其作用是为研究计划提供信息，为研究中的选择创造焦点、提供理据和正当性。
- 实践要求：
- 强调与研究问题的 关联性 (relevance)。
- 主张花更多时间来明确研究问题是什么，以及如何利用文献来澄清研究问题。
- 如同在开发产品时，需要不断利用“市场调研”来打磨和明确“产品”定义一样，研究者应在与文献的对话中不断打磨自己的研究问题。
"We are thus trained to employ the research literature artfully to support and explain the (suitable) choices we make for our own study, …"
（因此，我们被训练去巧妙地运用研究文献，来支持和解释我们为自己研究做出的（适当的）选择……）
两种观点的融合
Rudestam and Newton (2001) 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调和视角：
一篇好的文献综述需要具有选择性，你读过的大部分原始材料不会直接进入文献综述，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的一位同事将这个过程比作法庭审判，所有证人提供的可采纳证词都必须与案件和当前的问题相关。你要不断地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引用这项研究或这篇文献？’ (2001, p. 59)
要写好一篇文献综述，我们需要融合这两种观点：综合是必要的，但综合必须是原创的。
1. 综合是必要的 (Synthesis is needed)
通过汇集不同的信息来源，进行总结、组织、分类和分析，我们可以对研究主题获得一个初步的、整体性的洞见。没有对文献的透彻理解，这种洞见是难以获得的。无论你多么希望专注于自己的研究问题，对现有文献就你的研究项目所提供的内容进行综合仍然是必需的。
2. 但综合必须是原创的 (But Synthesis needs to be Original)
- 你在综述中引用的研究论文，应该对你研究的设计、决策或结果解读具有重要意义。
- 你的综合必须是独一无二的，紧密围绕你自己的研究问题，并反映你独特的视角。因此，它必须是原创的。
论文写作是一种论辩性写作
论文写作的本质是参与一场持续进行的学术对话。
| 倾听部分 (The listening part) | 回应部分 (The response part) |
|---|---|
| 仔细倾听他人的观点，以他们能够认可的方式总结其看法，并找到一个对你的学术社群有意义的切入点来参与对话。 当我们发现很难就某个话题展开学术对话时，通常是因为我们没有仔细倾听别人在说什么。 |
> "You listen for a while, until you decide that you have caught the tenor of the argument; then you put in your oar." (Burke 1974) > （你先静静地聆听，直到你觉得已经把握了争论的主旨；然后你才发表自己的看法。） 你的“回应”可以是：
|
文献综述的定义
定义：文献综述
论文中的文献综述是 对与当前研究问题相关的既有研究的一次原创性综合 (an original synthesis)。
文献综述可以作为：
- 论文中一个独立的章节。
- 引言 (Introduction) 的一部分。
实用写作指南
组织文献综述的“故事线”时，可以参考以下几种常见的结构安排 (傅十和与佩雷拉, 2012)：
- 按时间顺序 (Chronological order): 梳理研究领域的发展脉络。
- 按研究方法 (Methodology): 比较和对比不同的研究范式或具体方法。
- 按识别策略 (Identification strategy): 尤其适用于计量经济学等领域，根据因果识别方法的不同来组织文献。
- 按研究发现与结论 (Findings and conclusions): 围绕不同的、甚至相互矛盾的结论来展开。
- 按局限与不足 (Limitations and deficiencies): 聚焦于现有研究的共同缺陷，从而引出你的研究价值。
- 按理论视角 (Theoretical views): 根据不同的理论流派或框架进行分类讨论。
- 按作者自身的研究目标 (Author’s own research objectives): 将文献与你自己的研究目标直接关联，展示它们如何为你的研究铺路。